●圣兆(瑞典) Music composed by Sheng Zhao ©

 

圣兆瑞典                                                Music composed by Sheng Zhao ©

 

 

                                       (小说)

 

 

当我拿起笔时,我几乎已经是不知道我要写些什么了。但这决非是复

杂二字所致,也许这时从某一出口蹿出去,事情也就会和平解决落入

永宁和正常了。

 

透过我的寂寥而空落的房穴,我永远望尘莫及般凝视着窗外,窥见一

切物质里那些根存的潜在因素,那些随时具有突发性的凝固的东西。

 

天宇飘下它那充满异常温柔、眷恋,到哪里便在哪里融化的细致小雪,

把空间托衬得更加绝望和灰暗。总让你感到有什么东西去了而不能复

返。天空低沉迷朦且湿漉漉的,像大地在流泪,整个人类陷入阵亡之

中。这个世界仿佛死了。但却死而不僵,叫你还能想起什么。

 

其实,电话里多出现一个她和少出现一个她意义几乎相等。她简直与

我同时完成了一次空虚而薄弱的梦境。并且短暂得都顾不上回忆。在

梦境里我们都显示了大家风范。各领帝国。

 

“我更爱你的灵魂……”我说。只回顾一半的梦境。

“可你要知道,那些文字是我写出来的,你不能太挑剔了……”

其实,她说这话时,我的心都已经快要碎了。然而我却无法说服和救

助自己。我的内心里一贯相互抵触。

 

出于仁慈,我不想把她的名字搬上来重新任人宰割。关于出人头地名

声晓喻闻名遐迩这类事儿在我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因此也就无须劳

此大驾。现在,我得回房睡觉去了。继续做我的梦。

 

梦是我活下去的依据。

 

我已经整整死去了五年。从整个天空都蘸满了血迹的那一刻开始。

 

不能否认我心里一直隐藏着一个无论于人于己都十分糟糕和不幸的阴

影;那就是我是分裂着与人交往的。或人在心不在。或心在魂不在。

我实在想不出我一生中究竟有哪一天是活在与人类的具体交往之中的。

这种生存的排他性几乎将我彻底地扼杀了。我几乎变成了自然界中的

一物,远离精神又固有精神。在这个砸破偶像同时又在不断地制造偶

像的时代,我们的言辞分解分裂成一个个段落,浮躁,无靠,而又支

离破碎,这是现代世界的主要特征。那些看上去貌似自由者姿态的人,

其实早已在幕后暗自哭泣了。这个时代人们真的无法坚强。

 

“怎么,你那扇门刚刚虚掩了一下,就又尘封起来了?”我在梦里对

她说,幻想着胜利的敌手。“那就让我们随着空气跳舞吧。在理性的

旋转之中等待太阳降落。等待情人出没。”

 

天黑了。我的灵魂正期待曙光……

 

最后一次与她相约是在一个黄昏后。一盏盏无精打采的街灯都同时睁

开了眼睛,放出绿色的光环。而我们在这种近乎地狱的光芒的照耀下

却谁也看不清自己,更看不清对方。我只顾揽着她瘦弱的躯体细心领

会那一双冰凉的手指。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滑落了。我注视着前方却

暗暗聆听她的呼吸。我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与她踩在同一的鼓点上。我

感到她时不时在用余光偷看我,仿佛是看一个从天而降的劫持者。而

心里没准却在说“她根本没有力量把她带走”。

 

这条街道又慢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永远没有结局一样。尽管

路边树木巨大的阴影在不断地默默贩卖着忧郁,我们还是不往那条道

上想,不认为自己是踏在通向死亡之乡的甬道上。

 

她说她不喜欢健康的东西,她要从病态中、从致命的病态中发现力量

和美丽。她的文字便最具说服力地这样闪现着光辉……

 

直至最终我才清楚了一条道理:我不能“再”去碰她,这不是我所要

触及的。只能各守风景各领时雨。否则,两者都得玩完。

 

于是我开始履行戏剧性的暴怒“听着!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事情就

这么简单,你的人根本不像你的文字,你已经不让我垂青了。因为你

被一些"狗屎"包围着。 (如今)你也快变成狗屎了……”在这场电话战

役中我连连取胜。动用了许多不雅之辞。和“以不变应万变”的举措,

任凭电话铃叫破了天,也不去管它。最后的十二声响简直就像从天堂

里传来的庄严的钟声。

 

然而我的心里却在哭泣,好像已被钉在什么上了……

 

接下来的一星期里我如同在地狱的深渊里来回走动。

 

我开始了目的性的对她的一切回忆。她初次和那个叫X的陌生人来。

她在午夜打来的那个听起来并不陌生的电话。(差一点那个时间她就

飞行在柏林的上空上。说不定还是卡拉扬经常往返过的那条天路上)

她屡次空茫的呼叫。尤其是在电话里阐述了“我需要你”这样的句式

之后与我第一次相约时的形象。她畏缩地站在那儿活像一尊小雕塑。

而我倒像是千里迢迢地赶来,购买一件贵重的出土文物的。

 

那天,自打一见了面,她那善良的小心灵就开始受累了。过于郑重其

事地搜索着什么饭馆餐厅。那股子认真劲儿真比当初日本鬼子端着刺

刀枪扫荡还要仔细。当到了她意想中的那家餐厅而无意之中发现几位

她的行事同僚之后我们迅速撤退,直至选择了一家具有传统性色彩和

充满回忆情调的所谓“老三届”餐厅。说来也巧,虽然我不是属于老

三届的,却在这里也找到了回忆。红色皮面座位上那只傲慢矜持目空

一切的淡黄色小花猫看上去很像我三年前自养的但最终出走未归的“

大宝 ”。91314日为了参与它的接生工作,我不得不背弃了和圆明

园那些画家朋友所许下的诺言而叫他们空等。幸好在他们看来这也算

是一项“慈善”事业,才没与我计较。现在,真仿佛是我的大宝躺在我

身边。为了它我曾经没少受累,只要一走进饭店或餐厅就学摸着给它

找鱼头什么的。在最紧要的时刻,我差不多把它身上的 “敌人”全部

引到了我的身上。构成了形式主义的遍体鳞伤。看来“跳蚤”这个绰

号对我来说尤其确凿和富有现实性。最后失去它我无限痛苦,伤悲了

好几天。决意今后永远不再养猫了。

 

关于这一点细节,她当然一无所知。或许心里还在感到晦气和失意呢!

记得她当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嘿!你老先生,摸完了它一会儿再

()摸我。”是的,我的确很喜欢摸她。当我总是情不自禁地醉心于

吻她那瘦弱而白皙的细脖颈时,我总是想起白天鹅。并能想象出它们

在凄冷的空中孤独而绝望地跳着死亡而美丽的舞蹈。顿时,整个天空

像是被燃烧起来了一样,覆盖了所有的暗物。这时候,你能够十分真

切地谛听到生命的内在运动。有一刻,我曾留意到她的眼睛里瞬间飘

过一种海洋的气息,温情而潮湿。我知道这或许是她因长期孤独而突

然绽放的唯一花朵。她不停地为我夹着菜。却屡屡使我的心为此而受

累。她其实根本用不着这样。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久吃关场见过世面的

老食客。“你怎么不说点儿什么?我发现你电话里要比见面时话多。”

 

她说得对,我的确不太善于与人交谈。我从来不喜欢把内心的东西随

意向别人倾诉。相比起来,我倒更喜欢多来一些“越轨”的举动。在

这方面我差不多也可堪称是“老革命”了。但我并不邪恶,完全出于

对美的仰赖。因此很少碰见“红灯” 区。

 

我虽然时不时在用手挑衅着那只猫,但意识里并没有完全将她忽略。

如果采用一种细致的划分的话,那也至少是三七开。她毕竟还是占了

一大半儿。谁叫事情来得那么凑巧呢?叫我突然阅见了逝去的形象。

我倒真希望它能够预示出某种现实意义,把内容与我的生命紧密地联

系在一起。她也许生来就与我很近,具有着十世相传的血缘。她也许

(最终)会变成那只猫,形成我永远的记忆与牵挂。

 

我偶尔朝她笑笑,也在暗中默读。她行动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进行着一

种理性的查验。仿佛世界是作为一部百科全书供她阅读的。她要从里

面找到属于她自己的那片栖息之地,找到快乐与荒芜,找出毁灭与不

朽。我注意到她吃饭时的样子很是奇特,非常可供观瞻。载着食物的

调羹一定先要高过视平线之后打一个回扣,然后才慢慢地经过秘密通

道运往肚子里。那情形简直就像一位试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在做她的一

丝不苟的试管化验。或者像一个老式贵族怀疑自己的单腿眼镜也许不

中用了。

 

“你多吃一些。”我说着违心的话,因为我实在担心她太累了。一顿

饭坐下来,我简直如同完成了一次环球周游。与她在一起实在是累死

了。

 

从那家餐厅出来,我们仿佛也变成了老三届的军垦战士,身穿绿军装

颇有叫地球转三圈的那股子味道。我们甚至想对身边擦过的拖车和洒

水车行致拿破仑军人礼。我更觉得她在我的腋下就像我的小弟弟。在

那天的晚景中我们初次犯了禁忌。我诗意的手不断在她小巧精制的玉

体上运行。长时间闭着眼梦游。结果第二天就撞上了“钉子”。

 

“我不许你老是这么自大狂地跟我讲话。其实从昨天开始,你就在挑

剔我了。 ”她在电话里十分气愤和委屈。但也许并不在乎她是怎样一

种存在。而我又是怎样对待和正视这种存在。或许有高处不胜寒的东

西。或许具有某种理解。也许只是一种误解。要么就还存在一种可怕

的瓜分。卑鄙的索取。以至圆满那种最形而上的肉体形式。但不管怎

样,来者不拒。谁让我们都曾做过笔杆子的奴隶。并且未改初衷。

在这段历史中,我们也许都在自然而不自然地充当着多种角色。或许

灵魂早已出窍。从现存的世界中已找不到或难以辨认出自己的尸体。

我们甚至不需要去认领自己的实体。尽管这样,我还是在极力地阅读

她,谋求和她的另外一个世界真正发生关系。

 

差不多那几天我都在读她的东西。时而忘记她。时而又更深地把她记

起。那些与幽灵同时出入的神秘的电话曾把我们两地的午夜装扮得分

外出奇。确实已形成了一种诱惑。我已渐渐熟悉那种倾覆之前的可怕

的宁静。那种刺彻寒骨的“泉水叮咚 ”声。那些潜伏着巨大的内患的

默默叹息声。我知道叹息是一种最沉重的倾诉。它只有在真正的对手

面前。或在亲人面前。叹息有时充满美丽,格外动人。

 

我是谁的对手?谁又是我的对手?

 

只可惜有那么多的人都是在怀着对他人的敌对情绪在那里做事的。为

他人而艺术。真是些狭隘而肤浅的人类。他们至死也不会明白艺术其

实纯粹是一个个人化的世界。没有什么可相慢相轻的。又何必要怀有

敌意呢?再者,英雄与非英雄,主流与非主流,这又与自身的日常起

居有何相干呢?这些贫穷而贪婪的家伙,病因其实存在于自身。

那些能够关注和欣赏所有精神财富的人有福了,艺术之国将是他们的。

我还是听到了她的心跳。许多人已经不存在心跳……

 

我尽可能毫无疏漏地观察到她每一个舞姿每一种呼吸,甚至外在的每

一件装饰。确实她很色彩斑斓,是个内在丰富的女人。也是个自恋极

致的小可怜。说起来一点也不错,其实很多时候,女人更能发现女人

的光辉。只遗憾我不是一个男人。

 

“你要是男人我就不理你了。”可见她一点不愿使女人的光辉受到掩

盖。

 

可我还是要说我什么都不能给她。

 

面对她的哭泣,面对她的叹息,面对她不折不扣的小家气,我实在是

爱莫能助。有时候在电话里听见她婆婆妈妈,我真想一拳揍死她。就

像看到她三岁照片上那副可爱的小样想捏死她一样。好端端一个精神

智者,却被社会化的许多因素奴役着。与其这样,还不如把文字都变

成子弹打出去呢!。每日都苦行僧似地在那里玩命,却不能从根本上

解放自己。真多不起每日初升的太阳。还不如我这个常年隐居在黑暗

中的人。我黑我就纯粹地黑。我陷我就痛痛快快地陷。我不能容许自

由对我实行分割。我看不惯一个“婊子”那种三心二意的假相,既要

行事,又要立牌。假么三道装模作样的,实在叫人讨厌。就像有些臭

男人,靠着单独在女人面前献媚得志;摇身一变就把他们自己当成了

英雄,当成了一根可以炝锅的“葱”真是见鬼。世上好女人要是能够

看上他们那才怪呢!棒女人选择的座标永远也转不到他们的头上。

 

至于我呢,我喜欢谁的肉体就是喜欢谁的肉体。我亲近谁的精神就是

亲近谁的精神。硬把这两样东西往一起拉,至少在我是绝对没门。不

可能办到。要么享有灵魂,要么占有躯壳。两头同时把守着一定很难

站稳。我觉得我早就快成“不倒翁” 了。由此致下一个迷糊“嗜睡”

的病根儿。

 

那是一个奇怪的星期五,“太阳”在和“月亮”对话。悄悄密谋要在

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条轨迹上相遇。

 

1118日,星期六。地球是怎么转来着?我莫明其妙糊里糊涂转到哪

儿去了,转到了谁的身边?我又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我的圣心又一次

丢失在哪里了?

………  …………  ………… 

冲动很快就迫使我进入她那并不深邃但却奇妙的“迷宫”。她的身体

如麝香般散发云雾,致使我象飘荡在旅行中途。她不停地发出吟唱,

如一颗圣诞树坠满礼物。也许我还应该说:在热烈的渴望中我们相互

越上高空,之后又投入深谷。世界已经变成了一条鲜艳而飘逸的彩带

……却仍不见飞翔。我的进入也许实际上是一种荒谬。

 

但这只不过是虚构,是现实性的虚构。

 

我仍然幻想着她是一幅美丽无缺的“壁挂”,是直接通向唯美的X·W

号“特快列车”。

 

她的目光将超越时空,直接联系废墟的极致的残垣……

 

但你也许再也听不到这个真实的声音,在这个谎言遍及四处的时代。

再也看不到这张干净透明美丽动人的脸。

 

1217日。这一天是什么日子?我是不是已经居住到了外星人的中间。

他们围着我唱着金光灿烂的术语,唱着童话世界的歌谣。那时候,我

是否还依然长着一对可以扇动的翅膀。

 

那一天谁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那一天谁的精神开始死亡和飞翔了?

那一刻,我姓什么,叫什么,我是谁?

你。你们是谁?你为什么哭?难道我们都没有了妈妈?还是为那个从

高处坠落的生命难过?他那是“降落”呀……

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心口重新绽开……你说呀?你说

呀……

你怎么能就这么走开呢,把死人也丢弃?

现在活人和死人分不清。我爱活人也爱死人。

我爱生命。XXX

 

(你难道不知道)每一个生命都充满了美丽,你怎么能不去爱他们呢?

你能恨谁?你会恨谁?是的,你不会。打死你也不敢。你终生()

任务不就是为人类而活吗?为人类的精神而战吗?这样,才可接近你

的上帝。因为上帝是爱世人的,才将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

不至灭亡,反得永生。人类必须彼此相爱。反之就会灭亡。

 

上帝是来拯救人的灵魂的。

 

把那些勾心斗角的小气鬼们拉出去“枪毙”。

把那些茶余饭后哄骗人的“破玩艺”拿出去焚烧。

我们需要浩然正气。我们提倡君子风尚。

 

看,她开始出卖她的文字了。但愿不要出卖良心。她已经不视她的意

境为“爹娘”了。

 

她想艺术性地“卖淫”。

 

也许是地球的不足养育了我们的不幸。因为是在东边,太阳一出头便

迅速消失了。溜走了。或被运往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因此全

天的时间,日照时间短。不象在西边,太阳最终会在那里落脚。默默

将天边染红。直至将整个黑夜照亮。

 

这时的电视节目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歌星正拿着麦克风在唱“今夜

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可我觉得这很见鬼。因为她一点也不美。

只是俗气。让人联想到路边的“鸡”。或许她们还不如“鸡”。“鸡”

至少是正着身子推开大厅的玻璃扇门的。而她们只能从侧面虚拟地晃

动一下身影。“鸡”们只消实干,速战速结。而她们间或还要搭上一

些不屈不挠抑或勇往直前的眼泪。这些可怜的扫帚星们。

 

帮凶似的舞台灯光贼一般照着一群苍白的脸。她身后围着许许多多疯

狂的处于混乱状态下的听众。使我想起过去看的纪录片里炼钢炉里倒

出的渣水。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所谓的“包装”时代。把人类最终只弄(糟踏)成了

一片轻浮的叶子。把好端端的一群少年都蹂躏成了不阴不阳的“李连

英”。过关斩将的英雄武士早已不吃香。

 

体现现代时尚的篇目五花八门,镜头浮光掠影。而我敢说你外出行走

的时候,总要时不时地朝后看。有时候你绝对想以最快的速度迅速到

达家里,回到那个真正属于你的“窝”。

 

而她,那个瘦弱刁钻的小精灵也许更是如此。电话里的信号越来越弱

了,仿佛 “总攻击”的那一天就要到来。大战即将爆发。人们在从事

什么样的大战呢?无名次心里斗争大战。从山上滚下的一枚小土了喀

也会使我们的心收紧。

 

与人共舞。与狼共舞。与什么什么共舞。而我与空气共舞。这是一种

不可磨灭的存在,胜于一切永恒的说教。有些人(很多),他们非但读

不懂我的诗,甚至读不懂我的名字。他们无感于天空上那片新兴起的

红色,他们读不懂那片辉煌,那片真正的辉煌。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空

前绝后,什么是无与伦比。他们甚至在知晓我已嗅到了空气中那些霉

烂的气味之后甚至也迟钝或麻木得顾不上逃亡。这些绊脚的“尸体”

休想阻止我“歌唱”。我那立论、华彩、如同夜鹰般的歌唱。从他们

圆润的臀部跳过去。

 

夜中的不祥之物开始与我“合唱”,脱离“文本”。

 

还有接下来的日子,是谁在陪伴我做梦。装饰者的装饰。她带着什么

样的温度和色彩在和我做游戏。她是“高温”的象征吗?她的浓烈有

根据吗?她是否已经历了一座被毁灭的废墟的城,而已抵达与魔鬼共

焚的世界?莫非她是真的“麦克高温 ”吗?还是虚假的“巴斯居叶”。

她到底是生命,还是图解?也许她只是一具尸体,需要别人帮她合情

合理地“运”出去。因此她比较在乎“运费”。

 

如今在乎“运费”的人是否比比皆是,多如毛牛。嘿!他,她,他们,

这黑压压的万般人马是谁?他们是到这地上来找什么东西的?他们的

眼睛为什么都睁得大大的,那么圆?他们那比猫爪子还要尖利的四肢

在搜罗什么?他们正把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往家里台,向台上献。

 

什么时候他们可以真正献上自己?。

 

记住!我将不会服从这个世界的导引。为此,我宁愿抛出《寄居者》

作为对尘世的背叛。也对那些虚假的人类的弱命浮生报以鲜明的嘲

弄——

“在这座空洞的两居室的寓所里,我的魂与我相伴。偶尔会听到电话

机出其不意的惊恐的尖叫声。有时,我甚至难以想象,在这个破灭的

死寂的犹如太平间一样的的房子里,它为什么会叫,它是呼唤这儿的

主人吗?可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我不过是寄居的。独守一座空宅。是

的,我从一出生就开始寄居了。寄居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地向不知道

是什么的地方遥望。我知道,这也许终将无有结局。每天晚上,我对

着自己的影子歌唱,幻想着另外一种景象:一个和我一样洁白高贵的

女人默默站在我面前。她初发的意识先王般垂挂,整个星空都意味着

俯首听命。她与我密切地毫无缝隙,我们之间充满盖世的欲望。当我

拥吻着她,热烈而迫不及待地全方位触摸她的身体时,我听到了她低

沉而优雅的歌唱。这歌唱动人而迷醉,如高贵的公主将我引向神秘的

王室。她不停地发出声音,她的忧伤并不具体。她与我相依为命,恪

守着每一个圣洁而超空的一天。是的,她就是我。我具有她这样一个

完美的完全能代表我自己的可靠的影子。是的,我嫁给了我自己;我

和我自己的影子结了婚。我知道,我不应该走近地球的某一处,地球

上的某一处一定不是我的。我的世界只能在天上。我的心头总是空凉,

表明我是一个确切无疑的寄居者。寄居在这个世界的一切死者之中…

…”

在我抛弃了人类的时候,同时彻底拥抱了人类……

天空就要降落了。天空的帷幕已经没有了颜色。在那里永远穿行的,

往返不断地,是人类吗?他们来自哪里?。

 

上帝是怀着怎样的表情创造的这一切……

 

他的手是否该挥动了?揭去我们的头盖。大地将不容置疑地临到他的

愤怒……

 

那在最后的绝望中飘浮的是女人吗?

 

哦!那淡漠的弧度。那美丽的下垂。那走向内在的静雅。致命的母性!

神秘的女神!她们漂亮武装的背后,展现的是胜利还是忧郁?是幸福

还是哭泣……

 

让她们黑夜般的长发默默而无情地飞扬吧!静静而痛苦地抽打地狱的

残酷。

让美丽的生命都变成永世的哑巴。

让铁树永远也不要开花……

让列车出轨。权威倒地。死人复活。

让哭泣的眼睛也变成燃烧的图景……

 

为了这不幸的人类,我还将停留几时?继我而来的又将会是何人?

这个来自东方的大睡神,这个行为的懒汉,却早已在梦境深处,升起

一面血乎(糊)拉拉的旗。这面旗背上用现代象形文字——死人的骨

头拼写着“生命万岁”。

 

让我把一支(朵)洁白的玫瑰花献给你——

忧忧戚戚的好女人。

身披浪漫服饰的天真正直的某某君。

在某一个风口上被迫行乞的贫困者。

把思维都注进了善德的天才。

伟大的精神贵族。

最后的孤独者。   

 

在这不眠的空气中,又让我想起她。她深渊般的眸子。她那时常给我

带来“天鹅之梦”的细脖颈。她那朝着虚无无限引申()的惶恐存在。

还有她那已经难以辨析为何种质地的哭泣……最终使我得出判诀:她

无论如何是不可以朝我这边“挂靠 ”的我不能带给她任何安全。从某

种意义上说我的“病”也许比她更重。我实在不忍心在她经常意味着

逃离的鬼魂上再添一把火。那样,我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了。

我不想成为历史的罪人。

 

最后我怀疑不是她自己而是别人把她吊起来的。才使她做事永远都那

么累。又终因为她终日都生活在“上甘岭”上,别人也无空对她实行

救助。所以最后我们只能相隔一定的距离互道一声“嗨,希特勒!”

 

变化的时代象一幅放大的蓝图,将一切人覆盖。空气中象夹杂了某种

能够左右我影响我的东西。我又本能地低下头。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这使我想起了五年前我在遥远的S城,接触另一个人时的种种场面。

那时候,我同样也走进了他所营造的王宫,一股脑把别人与自己都

装进故事和风景了。

 

等现在冷静下来,我才发现:此刻我目前所面对的这条无人的,尽

头呈现出塔尖状的灰白色街道,此刻才是我的风景。是我永恒的道

路。

 

一场梦把我带走了。完全带走了。睁开眼睛的一瞬,脚下已全成为

了虚空。虚空。

 

还是这片天空。它们多安宁呀!它们多么蓝呀!没有一丝尘染……

 

 

          © 1995/12/31 圣兆(Shengzhao)

           执笔于北京西客站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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